绝症爱情之吻，两个年轻换肾者结婚生子

大光

　　一对年轻的换肾者在病房相遇：她生活在单亲家庭，是一名大二女生；他是回城知青子女，连高中也没读完。他们同病相怜，医院成了他们的“约会”场所……

　　2006年11月12日上午，一个健康的女婴在上海长征医院降生，专家称世所罕见！这对年轻的换肾者是怎样跨越藩篱，几经生死考验，一步步创下了这一生命奇迹的？  

本是天涯沦落人，一对换肾者在病房幸运相遇

　　倪晔，1981年12月出生于上海南汇区的一个医生家庭。9岁时，父母离异，倪晔跟随母亲杨斐星生活。2000年9月，倪晔考进上海建桥学院。2001年10月，大二开学不久，倪晔感觉头疼、血压高，母亲把她领到南汇中心医院化验，结果为尿毒症前期。杨斐星看到化验单就哭了。

　　倪晔对自己的病尚不知情。杨斐星让她吃了几个月的中药，对她只说是身体要调养一下。2002年春节前，倪晔患了感冒，肌酐猛涨到1000多，这下不能再瞒她了，杨斐星为她办理了请假手续，然后领她到上海瑞金医院做了4个月血液透析。

　　倪晔的病必须进行换肾手术，手术费需要近20万元。可杨斐星每月的工资只有1000多元，手上根本没有什么积蓄，她只好去找前夫。前夫认为这个病“没救”，只给了一点钱。杨斐星不敢告诉女儿，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经济和精神上的压力。倪晔就读的建桥学院师生捐款5万多元，杨斐星的同事、亲友也纷纷解囊相助，连倪晔的奶奶也拿出1万多元的积蓄，后来上海电视台《第一财经》频道播出了母女俩的故事，好心的市民也送来不少捐款，杨斐星好不容易筹齐了手术费。

　　在拍摄母女俩的故事时，《第一财经》频道的记者告诉杨斐星，前不久他们拍过一个名叫辛勤的换肾者，24岁的他两个月前在长征医院成功地做了换肾手术。杨斐星和倪晔也看到了该期节目，对辛勤还记忆犹新，因此她们也把换肾手术选在了长征医院。

　　2002年11月的一天，住进长征医院8楼器官移植中心等待手术的倪晔拿个小凳子，坐在病房门口和母亲聊天。一个弓着腰的人从走廊走过来，见到她们突然挺直腰杆站住了，对杨斐星说：“阿姨，我在电视上见过你们。我叫辛勤，你们的节目是在我的节目之后三天播的。”

　　母女俩也认出了他，杨斐星忙询问他的治疗效果。辛勤说他在9月份就成功地完成了换肾手术，本来可以出院了，可他家里住房狭窄，卫生条件差，他怕回家受到感染，因此一直“赖”在医院里。之后，他对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倪晔说：“你不用害怕，这里的手术做得很好。”倪晔笑了笑。杨斐星说：“她总是紧张，没事时你过来开导开导她，行吗？”“行！”辛勤爽快地答应道。

　　辛勤比倪晔大4岁，父母是下放知青，他出生在安徽省肥东县众兴乡，直到18岁才回到上海，连高中也没有读完。父母回上海后没有工作，只能摆摆地摊，他上面有5个姐姐，有的留在安徽，有的回到上海，境遇都不好，而辛勤也打过很多工：修理自行车，到饭店端盘子，给食品厂送货。他是2001年在成都卖服装时发现得的尿毒症，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回上海住进医院的当天傍晚，医院就下达了病危通知。做了7个月的血透之后，医生判定他还有半年左右的生命，父母到处奔波。出于对一个知青子女的关心，杨浦区政府不仅为辛勤办理了医保，还专门拨出一笔医疗款项，加上几个姐姐竭尽全力，才终于做了换肾手术。

　　倪晔和辛勤交换了手机号码，两人经常隔着病房，躺在被窝里互发信息。有了辛勤的关心和鼓励，倪晔觉得病痛减轻了不少。10天后，辛勤因为交不起钱出院了。倪晔通过手机短信告诉他手术成功的消息并提醒他出去后要注意卫生和保暖。而离开了倪晔的辛勤更觉得像是突然少了什么似的，他已经深深地喜欢上这个漂亮而不幸的女大学生。

　　2003年元旦前，倪晔也顺利出院了，她和辛勤约定每个星期一起来医院做检查。这是两个同病相怜的年轻人每周一次“特定”的见面机会，分手时，倪晔和辛勤总是依依不舍。

西湖边留下动人一吻，恳请妈妈让我们住到一起吧

　　做过换肾手术的人，半年内不能随便出没于公众场合，以免受到感染。倪晔呆在家里，除了翻翻书、听听音乐便无事可做，好在辛勤总是不停地发短信和打电话给她，解除了她的孤独和寂寞。

　　渐渐地，短信和电话让辛勤感到不满足了，有一天他在短信里说：“我想去你家里看看，你欢迎吗？”倪晔回道：“药里有激素，我的脸变胖变丑了。天天一个人呆在家里，头发也懒得打理，剪短了，也不如原来好看。”辛勤说：“那就让我来看看你吧，我对美的直觉很准的。”倪晔回道：“欢迎你！你要注意安全！”

　　5月的一天，辛勤戴上双层口罩，坐上了去南汇的公交车。他买了一箱苹果，赶到倪晔家，倪晔脸色绯红：“我变丑了吧？”辛勤说：“脸的确胖了些，但笑容更柔和了。头发短了，反显得更精神了。”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7月，倪晔的母亲可以享受一周的假期，准备带倪晔去杭州旅游。倪晔小心地提出：“妈妈，辛勤在家呆得也无聊，让他跟我们一起去，行吗？他一个大男孩，路上还可以帮帮我们。”杨斐星微笑地看看女儿：“只要你高兴，我没什么不同意的。”

　　三个人一起来到杭州，一路上辛勤对倪晔照顾得无微不至。当来到闻名的西湖时，《白蛇传》的故事让两人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在三潭映月处，杨斐星一个人去买短袖衬衣，倪晔和辛勤坐在一条长椅上，辛勤的手在她头发上轻轻抚摸着，倪晔身体一动也不敢动。辛勤突然摘掉口罩，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倪晔颤抖地摘掉口罩，也侧过身在辛勤脸上轻轻回吻着……

　　西湖边的动情初吻，使倪晔和辛勤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7月底的一天，倪晔去了辛勤家。他家的简陋、狭窄还是超出了倪晔的想象。辛勤和父母住的是一间租来的房子，父母睡一张床，他睡另一张床。辛勤的母亲给倪晔煨了一罐老鸭汤，辛勤则给倪晔当厨师。饭后，父母又出去摆摊，辛勤说：“倪晔，虽然我们都是病人，但你是大学生，我可能配不上你。”倪晔眼里闪着泪花：“如果我没有生病，走在街上跟你只会擦肩而过，可命运偏偏让我们得了同样的病。假如没有遇到你，我只能孤独地与疾病抗争，能终老一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你的出现不仅让我有了活下去的信心，而且让我体验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我们是平等的，只有相互依偎和支持，才能安然地走完一生！”辛勤潸然泪下，一对恋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2003年8月的一天晚上，倪晔突然高烧40摄氏度，送到长征医院后诊断是肺部感染。辛勤接到杨斐星的电话赶到医院，倪晔正在挂水，呼吸急促。辛勤握着她的手，眼泪汪汪地在病床边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倪晔的高烧才被压下去，她对双眼通红的辛勤说：“假如我就这样走了，那就浪费了你对我的感情。”辛勤抚摸着她的额头说：“不用担心，我们俩一个也不会少！”

　　从8月5日到11月20日，倪晔好不容易才康复，可100多天的忙碌和焦虑却累垮了辛勤。他血压一直偏高，到长征医院进行检查，医生发现他的肾动脉有些狭窄，必须进行血管扩张，否则换上的肾又会像从前一样坏死。死神放过倪晔，却又逼向了辛勤！

冒死也要生下我们的孩子，罕见奇迹在母爱中诞生

　　辛勤住进了长征医院。医生要在辛勤胳膊的动脉上打一个洞，然后沿着血管将一个价值2万多元的黄金支架一直推进并植到他的肾动脉上。可是，在动脉上动刀有可能造成大出血，而一旦黄金支架在穿越血管的过程中脱落，它就会在细小的血管里像野马一样乱窜，从而危及生命。倪晔毅然在手术单上签了字。辛勤带着恋人的祝福躺到手术台上，支架顺利推进并植到他的肾动脉上，他再次逃过死神之手！

　　一对恋人几经生死考验，总算一一闯了过来！可是几次手术加上长年吃抗排斥药，已让两个家庭负债累累。待身体基本恢复之后，倪晔和辛勤就想找一份工作，以便减轻父母的负担。他们一起来到合肥，找到一家便宜的驾校学习汽车驾驶，并拿到了驾照。2004年4月回上海之后，辛勤为一个私人老板开一辆没有牌照和营运证的黑车。晚上，辛勤开车，倪晔则抱一块毛毯坐在车后。3个月下来，两人腰酸背痛，身体瘦了一圈，只赚到1000多元。临近8月，倪晔又开始发烧（此后每年夏季都是这样，而且要持续2至3个月），辛勤果断地交掉这辆黑车，一心一意地照顾倪晔。

　　2006年3月8日，两人在同居近3年之后，正式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3月底，倪晔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怀孕，前两次都在辛勤的劝说下做了流产。辛勤说：“我们的身体不比常人，只要我们俩在一起相守到老就是最大的幸福！”这次辛勤也照例劝她去医院打掉，但倪晔下决心要生下这个孩子：“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我也是母亲的独生女。假如有一天，我们的身体都撑不住了，我们的孩子还可以留下来陪伴年老孤独的父母……”倪晔说着说着便落下泪来：“我快25岁了，已经打过两次胎，这次若是再打掉，以后想生也许就难了。我太想做一个母亲了，求求你，就让我留下这个爱的结晶吧！”

　　辛勤的心颤抖了，他何尝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呢？可他实在担心倪晔的身体，又怕孩子生下来抚养不起。杨斐星尊重女儿的意见，倪晔的两位姨妈听说后明确表示反对，认为这样做太危险了。倪晔和辛勤去征求医生的意见，长征医院器官移植中心主治医生王亚伟告诉他们：男性换肾后还可以生孩子，可女性换肾后却很难要孩子。“怀孕过程就是免疫反应的过程，这个过程会攻击肾脏，有可能诱发新的排斥。而且肾移植是在肚子下方，一旦怀孕，尤其是肚子越来越大的时候，对肾的压迫会更大。孩子在肚子里也会踢到肾，对母体有很大的威胁。”见倪晔要子心切，王亚伟和医院最后表示不支持也不反对，要求他们风险和责任自担。亲友们得知医生的态度后，反对的声音更响了。可倪晔却从医生的话中看到了希望，执意要留下这个爱的结晶！

　　对孕期的倪晔，辛勤呵护备至，总是想着办法给她增加营养。怀孕到6个月时，又到了夏季，倪晔像往年一样开始发烧。为不影响肚子里孩子的健康，倪晔不敢吃抗排斥药。8个月的时候，倪晔出现了蛋白尿，这意味着肾功能的减弱，排斥加强。为了妻子的安全，辛勤曾一度想放弃这个孩子，但倪晔冒死也要做最后一搏，辛勤只能更小心地侍候她，到医院的检查也更加频繁。有一段时间，辛勤和杨斐星都累垮了，三个人同时在医院挂水。好在检查时确定倪晔肚子里的胎儿发育健康，倪晔似乎听到了孩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2006年11月12日凌晨，倪晔开始了产前阵痛，辛勤打的将她送到长征医院妇产科。上午9点26分，经剖腹产生下一个女儿。在看见孩子的第一眼，辛勤激动地对妻子和岳母说：“我本想这辈子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做了父亲！”倪晔也露出了幸福和满足的微笑。他们给女儿取名辛佳妮(辛加倪)，小名“辛长征”(医生们则叫她“新长征”)——两人在长征医院的病房结识，又在长征医院生下他们爱的结晶，以后一方面要顾全他们自己的身体，一方面要把女儿抚养成人，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生命中一次“新长征”！

　　倪晔长期吃抗排斥药，奶水中很可能含有药物成分，在医生的建议下，倪晔放弃了母乳喂养。对辛佳妮的到来，亲友们都感到欣喜不已，送来了许多奶粉。11月20日倪晔顺利出院，回到自己家里。每天逗着这个可爱的小宝宝，倪晔和辛勤的脸上充满了快乐。

　　记者在长征医院采访王亚伟医生时，辛勤也在场。王亚伟说：从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在世界范围内，夫妻双方都是肾移植患者，并且能顺利产子、母子平安的实在罕见，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本文节选自：2007年1月下半月版《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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