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高中毕业后，大部分同学都下乡插队做了“知识青年”，我却因“父母身边留一人”的政策留在城市，做了“待业青年”。从毕业到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大约有一年时间。在这一年中，曾在汽车修理厂做过“临时工”。

-

    那时是计划经济时代，各地也有不同的经济政策。如河南省是可以“拼装”汽车，在陕西省却是禁止的。因而就有河南省的厂家拿着河南的批件来到陕西“拼装”汽车，陕西采购另部件要较河南容易些。那时汽车是极为紧缺的商品，拿到汽车的购买计划，对于小厂来说无异是天方夜谈。

-

    所谓“拼装”汽车就是采购全部的汽车另部件组装成汽车，虽然成本会高些，但却解决了无法购买的问题，解决了生产中的急需。

-

    有河南的工厂来西安拼装汽车，堂叔安排我为这家河南企业做临时工。拼装在碑林区永恒汽车修理厂进行，地址就在草场坡。

-

    拼装被安排到了张二虎、李凤林小组。张二虎是厂里技术最好的师傅，当时是五级工。他的徒弟李凤林也是厂里青年中佼佼者。

-

    拼装汽车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主要是汽车另部件很难买到。因而也就会经常性的停工待料。有一次张二虎师傅问我愿不愿意学技术，愿意的话就会给我派活儿。否则，拼装没活时就可以歇着。因为我是河南厂家顾用的临时工。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张师傅，肯定愿意学习了。

-

    后来就开始给我安排和拼装无关的活儿了。主要是大修刹车系统，“气刹”包括检修气泵、储气罐，给刹车蹄片“穿靴子”、“戴帽子”、换刹车布等。“油刹”还要检查刹车泵和分泵。其它小组也开始向张师傅借我去干活了，一天中总是忙个不停，但却很开心。

-

    也参与过发动机的大修，如活塞环对口、拉缸会造成排放蓝烟、动力降低，需要将活塞环复位或镗缸后使用加大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发现活塞连杆弯曲，我想用榔头把它砸直就可以了吧，张师傅说不可以，会造成连杆延长，冲撞火花塞。由于没有经验，只好请教七级工李师傅了。李师傅也不客气，说去买一包牡丹牌香烟就教给你们。我跑的腿，张师傅出的钱，花了七毛二分钱在南稍门买了一包蓝牡丹烟。李师用三段木棍在台虎钳上把连杆校正了。

-

    在修理发动机时，有时会发现曲轴轴瓦表面呈波浪形。张师傅告诉我这是低速高档位形成的。轴瓦的表面是一层钨钢，耐高温却很软。低速高档时车的顿挫会传递到轴瓦上形成波浪。由于接触面积减小，最终会造成烧瓦。在修理时要用刮刀将接触面调整到70%以上才行。

-

    有些活儿很简单却很重要，每次安装好轴头螺丝后，张师傅都要再检查。上的太紧摩擦系数会很大，上的太松轮胎会冲击轴头螺丝，造成脱落，轮胎就“卖烧饼”了，是很危险的。

-

    没有力矩搬手，有时候会拧断发动机盖或半轴端盖上的螺丝，只好交给钳工来处理了，要在螺丝上打一个眼，再把钢錾子打进去，利用钢錾子的把柄，把螺丝拧出来，很麻烦。

-

    机修工是不动轮胎的，但是我们是在拼装车，就必须把解放车的六个轮子装起来。拆装轮胎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拆装钢圈时搞不好就会弹起来、伤及周围的人。钢圈伤人的事时有耳闻。干活时我是打下手，用撬杠固定钢圈开口的一端，凤林则用二个撬杠把钢圈放进去。还好，我们顺利的完成了这项工作。现在的轮胎没有钢圈了，消除了一项安全隐患。

-

    有些技术我很留意但也没有学到手。如解放车的后拖车勾的安装，那天下午师傅让我休息了，第二天上班时拖车勾已经安装好了，没能见识安装过程，也琢磨不出来是怎么安装的。

-

    最喜欢的就是车修好后，和试车员一同去试车。试车在西北体育场进行，是指定的地方。试车员高兴了会让我们也开一会，那是令人难忘的经历。

-

    由于不是修理厂的临时工，厂里召开职工大会时，我是肯定不能参加的。但我发现还有一位工人也没有参加厂里的大会。好奇的我私下问了问凤林，才知道他是在缓刑期间，并被剥夺了政治权利。原因是无证驾驶机动车、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机动车不仅能给人类带来便利，也能给人类带来伤害。如果因为自己的过错给别人带来了伤害，也将受到法律的制裁。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工作以后，也见到过修理厂的工友。单位里有一台上海581汽车，是双缸V型发动机，有次修理时请来的修理工竟是熟人。没有技术，V型发动机是打不开的，有窍道。

-

    自然也聊到了张二虎师傅，在二次调工资时都榜上有名，技术考评总是第一。我一点也不意外，我在永恒汽车修理厂时，张二虎是干活最多的师傅，厂里的难活总是放到这一组的。看来老实人最终并不是吃亏的。听说曾在一起工作过的工友不幸触电身亡的消息，让人唏嘘不已。

-

    这样的经历对自己的生活也产生过影响，工作后我是单位中第一个考取摩托车、汽车驾驶证的。但是，上世纪70年代的修车技术已经没有用场了。现在很多汽车都有了电脑系统，新能源车、智能驾驶车相继出现了。这个世界变化的真是很快。但是，这一段经历却是很珍贵的。

张一冰

201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