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肾移植的日子里

盛肾哥 · 发表于 2024-3-17 15:39:31

　　每年在3月31日前，我都会再次阅读撰写于当年的这篇文章，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就是提醒自己要好好爱护这来之不易的健康。再过几天，就是我术后20周年了，在此分享，意在纪念。

            在肾移植的日子里

                     病发

   在元旦前后的20多天时间里，是我们工作最繁忙的时候。2004年的元旦也与往年一样。由于春节来得早，比往年还更显得紧张。
   我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各项工作，然而，总觉得身体乏累。心里嘀咕着，忙过这阵子，该去省中医院肾科找医生看看了，复查一下肾炎是不是加重了。
   明天复明天，我就这样一直忙碌着……
   首先是喉咙疼，去越秀区人民医院看了，又吃药又雾化喷喉治疗，不见明显好转，拖了很长时间，总以为纯粹是慢性咽喉炎，没在意。
   接着，痛风又发作，我按以往的方法，口服痛风利仙和别嘌醇片，硬是顶了回去，继续忙碌着，还是没在意。
   有一天，吃饭时被呛了一下，整整一天多不停地打呃，非常难受，去越秀区人民医院做了胃B超，诊断是：胃动力不足。吃了老中医开的3帖中药，好了。继续忙碌着，还是没在意。
   但，天天下班时，人觉得比以往累得多，胃口越来越差，一吃就觉得胃胀，口苦同时觉得有种尿素的味道，常觉得皮肤发痒，双腿酸软，提不起劲。家在九楼，没电梯，每每回家上楼越来越辛苦……终于有一天的星期六，妻子发现我的双脚好象有点肿，我用手一摁一个小坑，这时开始感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第二天，即2004年1月11日，星期天。在妻子的陪同下，我们到广东省中医院挂了值班肾病专家毛副主任医师的号。做了尿常规，结果：尿蛋白3个+，红细胞2个+，白细胞1-3/HP。初诊可能是肾炎已发展到尿毒症，医嘱做肾功能、血常规检查以进一步确诊。从毛医生的眼神里（因戴着口罩，看不到整个面部表情）我虽然已读出了病情的严重性，但由于对尿毒症的认识不足，心里还是仍然比较平静的。第2天早上去抽了血，然后照样去上班，照样去吃拜年饭，就是不敢喝酒了。
   1月16日，该是检查结果出来了，也是毛医生的门诊日，我再次去看了病。肾功检查：尿素氮34.73、肌肝795、尿酸492.8。血常规：白细胞总数5.6、红细胞总数2.64，血红蛋白89。诊断为尿毒症，毛医生要求我立即住院治疗。我说：先开药给我吃，等过了年才住院吧。要过年了，我住院家里怎么办？！老实说，当时我还并没有真正感到害怕，但已感到问题相当严重了。
   从这一天开始，我请假在家休息。
   我在家上网查有关尿毒症的相关资料。越查心里越害怕，开始感到无奈、不知所措甚至感到绝望，同时也明白了打呃、皮肤痒、水肿都是尿毒症的症状。那几天里，腹透、血透、移植等字眼不断地在我的眼前晃动，五花八门的所谓特效治疗广告吸引了我的注意。什么不要轻易就去透析呀，什么可以采用中药治疗尿毒症啊等等。比如有的劝尿毒症病患者不要草率选择透析甚至换肾，认为很多急性肾衰或血肌酐、尿素氮并不太高的慢性肾功不全、肾衰、尿毒症患者选择服用中药是完全可以治疗的；相反如果草率的选择透析，那么，肾脏就会越来越萎缩，越走路越窄，最后钱花光了，人也不行了。故换肾更要慎之又慎。所以我心里打定主意，千万不要轻易就去透析，对采用中医保守治疗抱很大的希望。
   2004年1月20日，早上天气阴沉沉的。我通过一位老乡的介绍与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老乡杨主任联系好了这天去找他看。9时多，我在妻子的陪同下，如约到了他的诊室。他认真地听了我叙述，又带着我办理了挂号手续（因不是我的医疗挂钩医院，需挂急诊并要主任医生批，才能看病记账），做了B超等检查。之后他排除了肾结石等其他的可能，确诊已是到了肾衰竭期——尿毒症期后，对我说：你现在情况很严重，必须马上住院，下一步最好透析，做肾移植。可住进我们医院来，我给予安排。

                  住院

   要住进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首先就是要把我的医疗关系转过来，这要单位人事处专人去办的，所以我们要马上回单位，因为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啦，有没有人去办还未知呢。
   天下起了毛毛雨，妻拦了辆的士，我们赶回单位时已经11时多了，人事处羊副处长听了我情况后，马上找具体负责办公费医疗有关事情杨科长，但杨科长与省公费医疗办公室的人联系后说，具体办理医疗证的人已回老家过年，只能等过完年后再说了。
   等不了了，我当即决定，住进医疗挂钩医院——广东省中医院（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二附属医院）。在回家的路上，我打了电话给局计算中心的黄副处长（他老婆是该院的副院长）请他帮忙联系找人。很快，回电说下午2时半到急诊室找严主任。回到家后，我又给单位领导打了电话，同时要求派车送我去医院。
   下午2时许，我在妻子的陪同下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来住院了。找到严主任后，他简单地问了一下我的病情，就去安排我的住院事宜。此时，我已感到筋疲力尽，脑子一片空白，无力地靠在观察室的护士值班台前，在妻子的搀扶下等候安排。
   3时30分左右，我住进了肾内一科。入院症状：神清，疲倦，面黄乏力，偶有恶心，腰痛，活动时明显，双下肢浮肿，小便正常，量1000ml以上，大便日一次。入院诊断：中医诊断：慢性肾衰（脾肾气虚、湿浊瘀阻）；西医诊断：1、IgA肾病慢性肾功能衰竭—尿毒症期，2、肾性高血压。
   广东省中医院以其服务态度好而深得患者的好评，是省精神文明建设的先进单位，被树为全省医疗系统的学习榜样。新落成不久的住院大楼，病房整洁明亮，设备齐全。更重要的是，你一来就马上感到医护人员热情周到的服务。
   一到23楼内一科，值班护士和蔼亲切的眼神，轻声细气地问候已使我疲惫乏力的身心有如注入暖流，心里安稳了许多。称完体重后，主管护士马上带我到病房，一边为我量血压，一边介绍住院的有关事项。
   一量体温，护士吓了一跳，马上叫来值班医生。原来我的血压高达200多（高低压具体为多少已记不清），医生立即给我舌下含服一片心痛定，大约半小时后，血压仍高再服一片心痛定。之后，便开始给我打吊针。医生告诉我，虽然血压已很高，由于我并没感到头痛和明显不适，如果再不来住院就很可能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爆血管造成严重后果。看到护士哪紧张的神情，听了医生这样说，我心里暗暗庆幸。
   女儿因为上学，不知道我已住院。晚上，我坚持要妻子回家去，安排好小孩和其他事情，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行。
   吊针一直挂到半夜1点多钟时，护士还为我换了一个小瓶的继续打。我在迷迷糊糊中感到心跳越来越快，接着全身冒冷汗，整个儿虚脱的感觉，挣扎着按响了呼叫器叫来了护士，护士马上把吊针拔掉，测了血糖后，又给了我一瓶甜得发苦的葡萄糖给我喝，10多分钟后，我才慢慢恢复过来，此时，全身湿透，换了病服后，护士又给了一瓶口感很甜的葡萄糖给我喝。护士姑娘说，是低血糖引起的。
   第二天早上6时多，护士就来抽血了，7时多，护工带我去做B超、心电图等各种各样的检查。下午生化等化验结果出来，肌肝1056。金医生建议我马上血透，拿了一张写满可能怎么样怎么样后果的东西要我们签字。妻子听金医生一说，既紧张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我也楞了好久。我问，除此别无它法？金医生说，这可能是最好的治疗方案了。此时，我脑子里马上想起了网上所说不要草率选择透析的话，我说：我暂不考虑血透！
第三天即大年除夕。早上，主治医生徐医生来查房，他介绍了准备对我采取透析的治疗方案，我也提出了对透析的疑问及担心。他说要把治疗方案定下来，春节时间医生放假。我说：可以保守治疗吗？医生说：根据你的病情，采用保守治疗只能是尽量推延时间而已，能保多长的时间我们也不好说，同时，也可能带来其他的并发症。我和妻子商量后，决定先采用保守治疗，不采用透析治疗方案医生要我们签字，我们也签了。于是，春节期间，我肠透了近10天时间。
   除夕晚上，经过医生同意，我请假外出与妻子的大姐一家（是我们在广州唯一的亲戚）在华泰宾馆吃年夜饭。看着丰盛的菜肴，我根本没有胃口，似乎味感已经失去，什么东西吃在口里都没有味道，勉强吃了点稀饭。心里感到很对不起亲人们，欢欢喜喜的年夜饭也没有吃好。
   大约晚上9时左右，把女儿托付给大姐，吩咐女儿在大姨妈家过春节后，在妻子的陪同下，我们回到了医院，平生第一次在医院里过年。
   病房里还有一个糖尿病病人——苏伯，是个非常乐观的八旬老人，还有一位是苏伯请的陪护——湖南姑娘阿宝。除夕，我们一起看“春晚”节目；年初一晚，苏伯母也在一起陪着，我们一起观看在白鹅潭燃放的烟花（病房在23楼，落地式的大窗正好对着白鹅潭的方向，可以看到白天鹅宾馆）。白天，有时我们逗着老人讲他年轻时的“威水”史。由于苏伯的乐观也感染了我，春节也过得不会那么难捱。

                     血透

   通过多日的肠透治疗，肌肝仍然高居不下，达1000以上。仍然浮肿，鼻咽发炎且有血丝，晚上睡不好，经常在半梦半醒中感到鼻孔象个大风洞，吹得脑袋发胀，好象有两个自己似的；没有胃口，什么东西吃到口里都没有味道，硬吃点东西就会感到腹部发胀，很难受。彩超检查：左肾没有功能，右肾功能严重受损。医生告诉我，继续保肾的治疗风险大，多次提议考虑血透治疗。我电话咨询了在卫生厅当领导的老乡意见，他建议我做血透，然后换肾。我考虑再三，并和妻子商量后终于下了决心—选择血透→换肾的治疗方案。
   1月30日，星期一，早上科主任例行带领医生查房的时间。查到我时，在主治医生徐大夫介绍了病情并治疗方案后，我向科主任咨询了有关保守治疗和换肾治疗的利弊及预后之后，告诉医生我的决定。科主任杨教授马上说，改变治疗方案，安排血透。
   于是，31日上午，医生便安排了行颈内静脉置管术（听从老乡建议尽快换肾，暂不要做瘘——什么是瘘？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当时妻子不在身边，是妻四姐的儿子阿亮在照顾我，我自己签字后，医生还要他也代表家属签字呢。置管术就在病房里进行，我紧张得紧紧抓着阿亮的手。好在时间不长，很快我的脖子上树起了“天线”。
   2月1日下午，进行初次血透，时间2个小时。约下午2时左右，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被护工用轮椅推到透析室。换鞋，称体重后我被安排在透析室的门口等待，我往里一看，有排整齐的床上都躺着病人，大约有2、30张，床头都有一台连着很多管子的机器，管子里流动着鲜红的血液，有两条管子要么连着病人的脖子上，要么连着病人的手腕上。由于暂时没有空床位，透析科主任林医生（他曾受局里同事黄副处长之托，专门来看望我，在决定是否血透时，妻子专门咨询过他）叫我在他的办公室等候，同时也给我讲了一些移植需要注意的事，记得最清楚的是：一定要做胃镜，以排除胃溃疡等胃病，如果有一定要治好才能做。他说，他去进修学习时就碰过因胃溃疡没治好，移植后因排斥药发生胃穿孔的病例。林医生还提醒我不要用兄弟姐妹等亲人的活体肾，后续会给自己带来包括心理负担等很大麻烦的（多年后，一位用妹妹活体肾肾友被妹妹一家拖累的故事，印证了林医生的忠告）。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我终于开始血透。护士为我接管子时，护士长一直在旁边和我聊，以缓和我紧张的情绪。我清楚的记得，当护士长问我有什么感受时，我说：感到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判处死刑缓期执行的人。护士长微笑地说：不要这样想，你这样的病在十年前，也许可以这样说，但现在医疗技术已经发展了，可以通过移植来治疗，已经不是绝症了。我第一次血透，就血压升高，头有点晕，拔管后被要求继续躺着休息10多分钟，通知病房的护工用轮椅来接。使我感动的是，护士长还一直护送着到病房大楼的电梯前，确认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才回去。此时，已经是下午6时多，透析室的病人已全部做完走了。
2月3日上午，我在省中医院做了第2次血透，时间是4个小时。2月4日上午，办理了出院手续，2月5日入住南方医院肾移植科。

                     转院

   为什么选择南方医院做肾移植？主要原因一是技术过关。资料显示：南方医院在肾移植及相关并发症领域达国际先进水平。90年代以来，肾移植的数、质量跻身全国先进行列，居国内第二、广东省第一位。研制了中国人检测群体反应抗体（PRA）细胞盘，杜绝并预测了超急性和加速排斥反应的发生。改进取肾、植肾技术，肾脏利用率由85%提高至99%。目前已完成肾移植近3000例，1年、3年、5年的人/肾存活率分别为98.3%/96%、93.0%/83.2%、88.0%/82.6%，最长存活时间为22年。较早应用新型免疫抑制剂预防和治疗移植肾的排斥反应。急性排斥反应的逆转率从原来的75%提高到94.4%。二是肾源较足。南方医院是全国最早开展肾移植的医院之一，而且是解放军医院(2004年8月整体移交广东省)，肾源网络较大。
   2月2日上午，我在妻子的陪同下，带着“要不要移植？能不能移植？公费医疗能否报？”等问题去南方医院找肾移植科主任于教授。去南方医院是卫生厅老乡建议并联系的，因为是事先联系好的，于教授看了我带去的病历后要我最好能在元宵前入住。
   在咨询了于教授后，我决定转院到南方医院等待肾源，尽快做移植。
   于是2月4日上午我出院，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入住南方医院。
   南方医院肾移植科，在惠侨1号楼的6、7楼，病房不多。惠侨楼是南方医院涉外医疗中心惠侨科专门收治港澳台等涉外病人的，收费较贵。肾移植科设在这里也比内、外科大楼的病房收费都贵些，每张病床98元，包括护理费等超过110元。而且伙食也是由惠侨楼酒楼负责送，好贵哟，一天要38元呢，还要整天整天的定。所以很多病人只好自己想办法了。幸好我大襟兄的外甥女住在南方医院附近，我住院期间就在附近市场卖了肉菜到她家煮。外地来的病人家属则多数是在附近租房住，从而带旺了附近的农民房的出租市场。
   见了肾移植科主任于教授后，于主任就安排他的进修博士余医生做我的主管医生，为办理住院手续，详细了解我的病情。直到准备做移植前不久我才知道，肾移植科分为两个医疗小组，我自然是在于主任直接带的这个医疗组管的。这个组还有一个主治医生邓医生，他也负责全科的配型，因此很牛。
   入住后自然又是一番大检查，最难受是做胃镜了。还好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就一边血透一边等肾源。因为是O型血，肾源较少，据说有的等了一年多呢。而当时在医院等待的就有3个。谁也不敢说要等多久。所以，原本考虑过配型登记后，出院回家等待，但由于离住家较远，每星期3次的血透，如果算上车资等，并不比住院节省多少。另外也考虑住院等待一来有肾源时可能会先安排，二来有什么不舒服时有医生随时治疗。所以也就一直住院等待移植了。总算幸运，3月31日做了手术，4月21日出院，这是后话。
   血透，也许对于有的病人来说并不很难受，这是由于个体的身体素质差异所决定的吧。对于我来说，虽不是最难受的那一类人，但由于每次血透时血压很高，4个小时下来，基本都感到头晕。而躺在床上4个小时不能翻身（由于在脖子上插管，只能平躺）也不好受。记得有一次血透后刚回到病房就呕吐，妻子吓坏了。长时间的透析并没有很好地改善身体状况，食欲不振，所有的饭菜都感到没味道，还有就是鼻炎咽炎整天折磨着我，晚上睡不好觉，恶梦不断。到了后期心脏已开始肿大，经常感到心跳加快，如虚脱般难受。小便也减少到每天不足400毫升。心里整天祈祷快点能配上合适的肾，病发时对于手术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等担心早已抛到爪洼国去了。
   由于病发后多次出现鼻子有血丝，早上甚至还有血块的现象。为了搞清原因，医生要我去耳鼻喉科检查，做电子鼻镜显示喉咙里有突出物需排除癌变，结果又是照CT又是切片化验。那段一个多礼拜的日子，心里沉甸甸的，亲友们都很紧张呢。化验结果出来还好只是增生病变。邓医生面无表情（这是职业型表情吧）很认真地对我说：本来最好是割除后才考虑做肾移植，由于紧挨着声带，手术难度大。你自己要有思想准备，虽然现在不影响你做肾手术，但术后大量服用免疫制剂，引起恶性病变的可能性要比正常人高好几倍。我唯有苦笑：让命运来决定吧。
   南方医院的配型也许与其他医院在程序上有点不同吧。当有肾源时，一般当天早上知道供体血型后，医生就会马上通知血型相同的病人（包括在院外等待的病人）抽血，结果出来前中午不能吃饭，如果被通知可以吃饭了，那就意味着没有配上，就得继续等待。大约在3月初我也被通知抽血过一次，结果还没到中午就通知大家可以吃饭了，有消息灵通者告知原来是供体肾查出携带爱滋病毒，大家都白抽了血。
      3月下旬，听说近日可能有肾源，不料却患起了感冒发烧，心里很是沮丧。还好医生及时用药2、3天后就好了，只是还有点咳。不料，这点咳却让我吃了不少苦。

                     移植

   公元二千零四年三月三十一日，太阳也躲了起来，天气阴，间有小雨。这一天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天。
   早知这2天有肾源，昨天没有O型血的，今天一早医生已去取肾，心里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上午按原安排去做透析，大约11时左右，护士来取血。透完析回到病房，才知道今天有两对O型血的供体肾，一对B型血的供体肾。而今天来配型的等肾病人（包括非住院病人）中O型血的有7个人抽了血。
   同病房也是O型血的老陈，比我多等了2个月了。今天他姐姐从福州赶来看他，刚好碰上有肾源。我说：姐姐一定会带来好运的，老陈一定能配上。姐姐说：希望你们都能配上。下午3时多，护士叫老陈灌肠，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是否能配上。不久护士给我们送来了4盒甲基。我问：我是否也配上了？答没通知。
   大约4时，邓医生找我们去签字，我和妻子到了他的办公室，他拿出两张写了密密麻麻字的手术同意书要我和家属签字，还说了手术可能可能怎么的，要我认真看后才签。我说：不看了，一切听从命运安排吧，反正是要做的。于是，我们很快就签了（哈哈，想起了鸵鸟被追杀的故事）。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护士终于叫我去备皮和灌肠了，心里才开始有些紧张起来。灌完肠后，我分别打电话告诉单位领导和远在500多公里老家的大哥，又向几位好友发了短信：我即将手术，请为我祈祷。
   妻子的大姐接到电话后，夫妻俩赶来了，大姐还留下来与从乡下专门来护理我的妻四姐陪着我妻子，她们三姐妹送我进手术室，一直等到我手术后出来。
   当天一共有六台手术，肾移植科2个小组每组负责三台。我在于主任这组，被安排在第三台。
   时间过得真慢！我躺在病床上静静地等待手术，妻子坐在床边，我们双手紧握着，用心在相互鼓励、相互安慰。因为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的。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奇怪自己当时竟然能这么平静！就像是平时要去做一项检查那样，稍稍有点紧张，没有感到害怕。事后，妻子问我：你当时就没有想到要嘱咐些什么？我笑着说：是啊，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也许是上帝在暗示我手术一定会成功的。
   晚上10时半左右，手术室的护士来接我了。手术在外科大楼进行。在去手术室的路上，不管是在电梯还是在路上，妻子紧紧跟着，不时低头在我耳边叮嘱：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现在回想起来，我仍然象当时一样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到了手术室，我感到一阵凉意逼来，不禁打了个冷战。有两个护士姑娘麻利地在我的手和脚上各扎好了准备输液用的针。她们在我脚上找血管时，其中一位还调侃说：哎哟，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血管呢----因为我的脚上血管很粗很清晰。第一个进手术室的是于主任，说：老赖，不要害怕！我说：主任，我不怕！随后，2个麻醉师进来为我注射麻醉药。我被要求右侧倦曲着，麻醉师在我脊梁骨的某个部位扎了连着线的几针，才让我平躺着，随后还把我双手固定在床上。我整个儿感到就像一个被放在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好多医生进来了，其中，邓医生和我打招呼：老赖，不要害怕啊！我回答说：有您在，我不害怕。过了一会，麻醉师开始拿着针状的什么东东，先是在我脚上扎，问我疼不疼，开始几次会疼，慢慢的，感到麻木从脚上往上蔓延一直到胸前。此时，我面前被拉上了布帘，手术马上就开始了，医生不让我看到手术的情况。
      这时，医生们围了上来，我努力去感觉我肚子被割开的感觉，但开始时除了感到似乎有什么在哪里动来动去外，想象不出什么景象。我努力想听医生们说些什么，但除了轻轻的对话外，无法听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慢慢地我感觉到手术部位的肌肉在跳，医生用力在往里压什么东西，开始感到有点疼和难受。于是，我说：疼，疼！麻醉师过来了，很快我就意识模糊，什么也不知道了。直到主管医生余医生把我叫醒：老赖，好了，回去了。
   于是，我在迷糊中被推离手术室，印象中刚出外科大楼的电梯，妻子就在耳边轻轻的呼唤，我困倦地睁开眼睛，望着妻子笑了笑。这时，天又下起了小雨，有一小段路是露天的，妻子还打起雨伞来为我遮雨。后来妻对我说，当时时间已是凌晨近2点钟了。
   回到肾移植科我立即被送进了隔离病房。医生、护士们麻利地把我安置在病床上后很快就走了，病房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弱的灯光。迷糊中一阵阵刺耳鼾声搞得我心烦意乱，原来是旁边先我而做的老陈睡得很沉。由于平躺着不能枕枕头，整个人感到好象脚高头低，而医生嘱咐至少24小时要这样躺着，我既不敢乱动实际也动不了（一是麻醉并没有完全过去，下半身动不了；二是左脚和右手分别打着吊针，肚子上有引流管连着瓶子，还插着尿管连着尿袋），时间一久，慢慢地背部开始酸痛，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由于带着镇痛棒，所以伤口并不很痛）。多么希望能象老陈那样睡着，肯定就不感到疼痛了，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拼命地去想其他事情，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从脊梁里传来又酸又麻的疼痛感到自己的腰背在被撕裂着，撕裂着……同时，由于感冒未清带来的咽喉发痒，稍一咳就会牵动伤口疼痛。我觉得自己就象被投入了炼狱，要命的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不知道自己能支撑多久，意志慢慢地被疼痛吞噬着……
护士姑娘每半小时就会来查看一次。开始我还忍受着，熬了几个钟头后，我开始向护士姑娘诉说我的痛苦，要求能否想办法为自己减轻一些疼痛，护士说要等医生来才行。早上6时多抽血，探热，量血压，而后吞了一片降压药（不能喝水）。早上8时多医生查房，我请求给予止痛。不知是医生用了什么药还是整晚没睡的缘故，不知不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下午4点半是亲人在护士值班室通过摄像探望的时间，还可以通过电话与亲人通话。我强打精神对妻子说：还好，就是躺着不能动，背很难受。后来，妻告诉我，她还专门给了其中一个护工100元，要她能多照顾一下我。
   第一个白天总算在迷糊中度过了。而漫长的夜晚降临后，又再次陷入了疼痛的折磨之中……当第二个清晨来临后，护士为我们擦脸，翻身和轻轻地拍了几下背（虽然只有短短的不足一分钟，却是莫大的享受），给了两个枕头，一个垫头，一个垫脚，噢，整个人立即感到舒服了很多。但是，由于仍然不能自由地翻动身体，疼痛很快又回到了背上……
   喉痒带来的苦头到了早晨尤甚。记得是在第3天的早上吧，值班护士姚姑娘看到后，用双手按住我伤口部位，叫我勇敢地用力咳出来。我鼓起勇气用力咳了几下，终于把喉咙里的痰咯出了一些，舒服了好一阵呢。后来，每次感到要咳时，我就用双手隔着被子紧紧捂住伤口，果然疼痛减轻了许多。
   我相信，做过手术的肾友们都经历了同样的煎熬，但可能因个体体质差异而程度不同。这些痛苦我们都闯过来了。我们的意志经受住了考验，我们应该为此而骄傲！
   10天的隔离病房的生活，我们是苦中作乐中度过的。前面我说过，当天有6个人做了手术。手术后与我在同一个病房的是：手术前同病房来自厦门的老陈，在医院附近租房等候手术的来自湖南的周大哥和来自本省惠东县的老邓，还有一位则是在家等候的配型的广州人65岁的老欧。我与老周同一供体，邓与欧是B型血同一供体，老陈供体的另一个肾给了一位日本人（这位日本人是二次移植，手术当晚发生急排后被切除，不提）。这是个6张病床的大病房，第2天又来了一位来自本省兴宁市的老罗。我们都是已过不惑之年的人了。因我与陈、周、邓手术前认识，所以比较熟络，我们苦中作乐的方式是以开玩笑，说笑话为主。老邓惟妙惟肖学陈水扁“好不好，对不对”的语气至今印象很深，我们时不时被某一位的笑话弄得捂住伤口来笑。
   一天，我在睡梦中被尿道口一阵疼痛弄醒了，原来是好久没有活力的“小弟弟”恢复了朝气，想起来活动了，却被插着的引尿管弄疼了主人。我把这事跟大家一说，马上引起了大家会心的大笑。
      记不准是第6天还是第7天的早晨了，老陈送了一杯果汁我喝，喝后我情不自禁地把原本想说“谢谢你”大声说成“谢谢妈”，扬起歌喉唱起了《红灯记》里李玉和的《临行喝妈一碗酒》，把在病房外的护士姑娘也引得跑进来听。之后，他们老逗我来一段。
   手术后恢复情况我是比较慢的一位了，也许与我手术前一直饮食不佳，身体较差有关吧。手术后第2天他们都陆续开始打屁，可以喝水进食了，之后都说吃不饱，而我第3天才可以喝水，到出院时胃口都还不是很好；拔除尿管和引流管也是最后；内置的输尿管支架管（DJ管）半个月后线头才排出，由医生拉出来；左脚因输液患了血管炎，右脚板因麻醉师的小失误不能自主活动，走路要拖着，好几次差点摔倒（手术后3个多月才慢慢恢复）。
   4月9日，我们都离开隔离病房，回到普通病房继续观察。回到了亲人的细心照顾之下。
   4月15日拔除颈内静脉置管。
   4月20日出院。出院小结摘录：2004年2004年3月31日在硬膜外加腰麻下行同种异体肾移植术。分别行供肾静脉与右髂外静脉端侧吻合，供肾动脉与右髂内动脉端端吻合，开放血流后供肾充盈良好并迅速有尿液排出。将移植肾放入右髂窝，移植肾输尿管与患者膀胱右侧顶部吻合。术后住隔离病房10天，应用ATG，新山地明，晓悉，强的松等抗排斥及输血、补液及其它对症支持治疗，现恢复顺利，每日尿量约2000—3500ml。伤口Ⅱ/甲愈合。2004年4月18日复查生化示：肌肝105ummol/L，尿素氮11.4mmol/L，总二氧化碳21.6 mmol/L，甲4.1 mmol/L，白细胞7.00 G/L，血红蛋白 127g/L，血小板270 g/L，尿常规检查正常，环孢素浓度277.6ng/ml，行移植肾B超检查大致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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