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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错误的“判决”
（1）一纸“死刑判决书”
第二天，也就是2001年7月2日上午9时30分，从市人民医院B超室窗口，递出来一张B超报告单。主要信息如下：
姓名：***（海鸥飞处）
性别：男
年龄：37岁
检查项目：肝、胆、胰、脾
检查结果： # $ & * @ & & # * % #...........（一段很专业的描述）
诊断结论：肝脏多发性占位，初步诊断为多发性肝Ca。建议进一步检查。
我接过报告单一瞥，噢，My God，急切盼来的“一审判决”，结果竟然是肝Ca，而且是多发性的。Ca是个什么玩意？我可是蜗居在草根的英语八级，区区一个简单英文缩写，糊弄不了我，它不就那个在山顶上整天张开三个藏而不露的血口大字的家伙吗？我们姑且就叫“品山病”吧。
这个“品山病”是个什么玩意，它可是一个一旦爱上你，上了你的身，就誓死与你“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如此高尚情操的恶魔。我之所以不想马上抬出那个字，我相信很多人，包括男人、女人，富人、穷人，病人、健康人，都心领神会，免得诸位“睹字丧胆”，坏了心情。
其实，不怕诸位笑话，那时的我也不例外，对这个“品山病”，尤其是肝Ca的确有点惧怕。这种惧怕是有渊源的，记得在儿童时代，有一天我带着玩伴，偷了自家地里还没有甜透的甘蔗，躲在小山丘下，不经清洗，就迫不及待地肯咬起来，正好被同村路过此地的一个老农看到，老农误以为是他家的甘蔗，就连吓带骂地警告说：“甘蔗刚浇过粪水，吃了会生×死的！”。自那一刻起，“品山病”的可怕就已深深地根植在我幼小的心里。
还有，讲句不太谦虚的话，我不只是对毛茸茸、六条腿、会蜇人的小蜜蜂有所研究，对那个长在肝脏上的恶魔也是略知一二的。这个恶魔号称是人类“品三病”中的魔王，从类型看，分巨块型、多发型、弥漫型等几种，其中多发性即肝内已出现很多个大小不等的肿瘤，实际上是肝内扩散的一种类型，也预示着将很快向肝内外扩散转移，所以这种类型相当难治，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疗效也是——相—当—有—限！
对于一介草民，掌握如此深奥的知识，哪还有容你不怕的道理。
晴天霹雳，绝对是晴天霹雳。
不过，我不明白，医生法官大人，您一锤下来，怎么就直接把我宣判了“死刑”？！哪怕照顾给个死刑缓期执行，我也好有个思想准备啊。我从心里发出愤愤不平的呼喊。
不，不，不可能的！我从自首（主动前去体检），到获“死刑判决书”，前后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太草率了，太漠视生命了，我冤枉，我不服，我要控诉，我要上告！我内心挣扎着。
再则，退一万步讲，这些年来，我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做事，完全达到烟酒不沾，五毒不侵的境地。按理，对于当今世上这样一个绝种好男人，一切牛鬼蛇神、妖魔鬼怪应该都不敢前来问津才对啊。
“不，一定是医生大人搞错了”，我怀揣着侥幸的心理，责怪起医生来。
我紧握“判决书”，尽量托起自己那双已经不听使唤、颤抖不止的双手，因为我想在众人面前保持最后一点男人的尊严。
愣了片刻，我又闯进了B超室，要求资深一点的医生给我重做。
我再次躺在B超机旁，屏住呼吸，飙车一样的心跳，听着医生残酷地数着：1个——2个——3个——4个，这里边上还有1个，共5个，最大的直径3.2公分，最小1公分。
在B超机这样的照妖镜下，恶魔原形毕露，无处遁形。
末了，医生也感到有些无奈，眼神告诉我，如若再不相信，就另请高明吧。
早知如此，我宁愿背负“半信半疑”这一个十字架，苟且偷生于侥幸之中，也不要在照妖镜背后再次独享心跳的折磨。
至此，影像清晰，证据确凿，毋庸置疑。
同志，你就认命吧。
这一年，我三十七岁。
*** 待续：
二、错误的“判决”
（2）走在小街上
二、错误的“判决”
（2）走在小街上
走进医院前，心是悬着的，走出医院大门时，心更不是踏实的，两只脚也跟着尴尬于“向右转、向左转”之间，我不得不犹豫了。
向左转，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沿国道笔直向西，1公里处是自己上班的单位。
向右转，走到第一个丁子路口左拐，沿老街笔直向西，走2公里是自己居住的小区。
其实，让自己左右为难的不为别的，而是就目前自己厄运来临，先去单位哀告领导和同事，还是径直回家，禀报家人。若不是被查出如此严重的恶疾，这在平常根本就不是个问题，该去单位去单位，该回家回家，左右咸宜，无需任何犹豫。可是，在今天这样阴霾骤降、暴风雨即至的当口，脑子已飘忽不定，难免心里会有所顾忌。
幸而，最终本能替我做出了决定：回家。毕竟，每个人似乎天生便明白，家永远是最温柔的港湾。
小城的老街不很宽敞，两侧梧桐树在头顶交织成荫，阳光穿过枝叶缝隙，投下点点斑驳，穿行其中，凉意中渗透出几份阴森。
沿街西行，满街嘈杂，我心不在焉，只是偶尔被从影响商店里传出的哀婉歌声，带入无法名状的共鸣。
我一路向前，嘴里无语，胸口却憋着一股气，实在憋不住，往外叹一两口，而叹不是叹此时此刻遭遇的打击，是叹这一天怎么来的如此快呢。
是啊，这一天怎么来的如此快呢？我顺着时间的光束，搜索其中的缘由。在我的一生中，从小学到中学再到大学，直到今日，听过不少歌曲，也哼过不少歌曲，差点就可以定论世上没有一支曲子可以让我毛骨悚然、望而生畏的，可偏偏就在三年前的1998年，就有那么一支突然犹如凶神恶煞般横亘在我的眼前：乙肝三步曲。
我不知道这部“三步曲”何时诞生，其作者到底是谁，是医生，是患者，抑或是医生与患者合谱的？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即那词是医生填的，而且填的如此简约：乙肝→肝硬化→肝Ca。当然，医生填写此振聋发聩的三步曲，完全是出于善意，告诫你，一旦染上乙肝，就要悠着点，把护卫好自己的宝贝肝脏放在第一位，否则。。。。。。但是，此三步曲到了游医和一些所谓正规医院的手里，就成了绑架你前去其巢穴干破财不消灾的利器，若有不信，请诸位看看各种乙肝药物广告中绝对是把三步曲中的后两步放在最醒目的位置，即可全然知晓了。一名乙肝患者，在如此乌烟瘴气的熏陶下，要寻求超脱与平静是难以想象的。
自从有了这部三步曲，医生说起它，绘声绘色，掷地有声，就像唱一样顺溜，而病人听着听着，便晕晕乎乎地就着三步曲奋勇前进了，但他往往不明白有朝一日蓦然清醒过来，要想原路返回就难于上青天了。
还有，这部三步曲，环环相扣，步步升级，不怕你不怕，就怕你完了。对于这样一部三步曲，医生可以唱，但患者不能和，否则，一唱一和，那你就完蛋了。而我愣是在三年前就认认真真地拿自己的宝贝肝脏去和唱了一把，差点丢掉了性命。
那是1998年春节前的前夕，因为腹胀，我独自一人冒着雨雪，去市人民医院体检，结果换来了一纸比冰还要冷的病情报告单，结论是：肝硬化。可天晓得，就在一天前，我才刚刚查出乙肝，才听到了医生唱三步曲，也就是说，一夜之间我就将“三步曲”从第一步“和唱”至第二步，而且，紧接着就因肝硬化门静脉高压发生了一次大出血，收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份病危通知书。这“和唱”三步曲的严重后果，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后来，我做了一次大手术，一年后又回到工作岗位，这是后话。
如今，再看看眼下检查的结果，同三年前的那次几乎如出一辙，仅仅时隔两年，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由三步曲的第二步升到了最后、也是最高级的第三步，跳级之快怎能不让人长吁一叹。
这一天真的来了，而且来的的确快了点。按常规，纵然乙肝三步曲是必然的（何况未必），但从乙肝到肝硬化需要10-15年，而从肝硬化到肝Ca，也需要10年光景。而我竟然不知好歹，活像黑暗中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目标，三步并作两步走，快马加鞭双双将它们提前实现了。
不知不觉，我已反了哲学家那句“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名言；不知不觉，我已走到了老街的尽头，热辣的阳光重新洒在脸上，眼前似乎恍然开朗，我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待续：
二、错误的“判决”
（2）疑似最后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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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海鸥飞处
发表于 2009-12-28 04:2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