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一个发生在尿毒症病人的情感故事 (一)
二OO五年春节刚过,迎着和煦的春风,踏着乡间的小路,他觉得格外轻松。这是他四五年来不曾有过的全新感觉。
他是一名记者,从事地方电视台的编辑、采访工作。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这几年是他丰收的季节。他还身兼全国五家刊物的特约记者、通讯员和省、市两家党报的通讯员,每年上稿量多达300篇以上。可就在他生命最辉煌的时刻,一个可怕的病魔向他悄悄地走来——
那是二○○三年四月的一天,长风应邀到距县城不足二十公里的乡镇拍摄农民采收梅子的镜头。
上午八点多,长风就来到乡农机站。因为他的女友爱吃梅子,那女友又与梅子种植户熟悉,于是长风就把她带上。可就在他们要上山拍摄的时候,长风顿觉手脚麻木,胸中有呕吐感。他的女友以为长风受了风寒,立即到路边药店买了两包小柴胡冲剂。长风服药后,稍好了点,便上山拍摄。望着即将熟透的梅子,他甭提有多高兴,随即拍下了许多美好的画面。
中午,满载着丰收的喜悦,长风和他的女友以及当地农技干部回到乡农技站进午餐。那时,长风怎么也吃不下。在乡镇干部的劝说下,长风只吃了半碗饭就下了桌。这时,长风突然觉得胸闷。为了不影响他人吃饭,他穿过马路,跑到对面的小巷吐了。
第二天上午,女友陪长风到县中医院就诊,开了三帖中药。医生说是脾胃问题,吃几帖就会好的。
从那以后,长风的双腿特别酸软。每天上班从一楼到五楼总要休息两三次。那时,正值全国非典型肺炎流行的时候,为了拍摄预防“非典”的新闻,长风带病深入医院、社区,做好宣传工作。看到长风一天天憔悴下去,同事还以为他得了“非典”。撑到五月下旬,预防“非典”的新闻还没有全部录制完毕,长风就躺下了,体温38.9℃。高烧一连发了三天三夜,后来到县医院做了全面检查,血肌酐已经达到789mmol/L。医生诊断为双肾衰竭、尿毒诊。
长风与珺的相识是在二○○二年的秋天。那天早上,他吃过早饭,正向办公室走去。突然接到当地林业部门的电话,说今天上午有个农妇要放生猕猴。听到这个消息后,长风喜出望外,赶快到办公室提采访包,随林业工作人员驱车来到距县城不远的小镇。
珺是个开杂货店的生意人,不过这两年她的主要精力不是放在开店,而是开发房地产,也着实让她赚了点钱。人们通常说财大气粗,她在那个小镇也挺有号召力,店里一天到晚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喜欢听她海阔天空地闲聊,于是她店铺的生意也就跟着好起来。到了年底,她就要雇人看店,自己一天要往县城进货七八趟。随着房地产生意的日渐红火,杂货店的生意就不如以前了,但珺还是想把它做好。
当林业工作人员和长风赶到她店里时,她正在给受伤的猕猴上药。她吩咐猕猴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次被猎人逮住了。”
长风问:“你是怎么得到这只猴子的?”
珺说:“这是我昨天傍晚到县城还债时,路过水南桥头,看见有人在贩卖猴子,花了三百块钱把它买下来的。”
珺是个离婚八年的女子。八年前,因为丈夫有外遇,她带着一男一女离开婆家,独自在小镇上谋业。她信佛,这天早上,她在给观音菩萨上香时,对观音菩萨说:“我今天要把这只猴子放生了,你可要给我找个好老公,我这几年也太不容易了。”说着,她顿觉心酸起来。
猕猴放生地选择在省级自然保护区,那里生活着一百五十多只猕猴。当长风架好摄像机的时候,她抱着那只猕猴,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脊背,并在它的腿上系条红丝带,然后她淌过山涧,将猕猴放生。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每一个细节,无不吸引着长风的目光,并被长风及时地拍摄下来。
回来的路上,珺走在长风的前面。这时,长风才发现珺的臀部原来是那样的丰腴,走起路来一攒一攒的。长风想,这女人不仅心好,人长得也不赖。
长风与珺的真正认识是在三天后的一个上午。那天,长风又有新的采访任务,再一次来到珺所在的小镇。长风顺便把他写的刊登在省报上《猕猴放生记》送给她。
那天,珺正在路边洗衣服,面对长风的突然到来,她格外惊喜。珺说:“我看到电视了,街上的人都在夸我呢!”看着珺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长风心里想:这女人真开朗!
为了感谢长风,也为了结识更多像长风那样的朋友,珺与长风约好,晚上请长风喝茶。
珺做什么事情都与众不同,她把喝茶地点选择在一个酒家的天台。天台上有秋千架,有茶座,在那里可以一边喝茶聊天,一边观赏县城夜景,别有一番情趣。
珺把她的女友以及女友的情人也请来,四个人边喝茶边聊天。从生意场上到子女上学,天南地北地聊了一夜。
长风家里不富有,衣服穿得比较朴素。珺不知哪来的想法,当晚就想要把长风打扮一番,让他出人头地一下。
为答谢珺的热情招待,长风约定三天后在另一个酒家回请他们。第三天晚上,长风早早地在酒家等候,珺也如约到来,可珺的女友以及她的情人却迟迟没来。珺打电话给她的女友,女友说她的朋友晚上值夜班实在来不了,于是他们只好作罢。
因为长风没带车,珺就用她的摩托车带长风回家,可没走多远就下起了小雨。珺拿出摩托车后箱里的雨衣,带上安全帽,可她的头发塞在雨衣里不舒服。珺说:“请把我的头发拿出来。”长风双手轻轻地捋起珺的长发,心头却涌起了莫名的滋味。他结婚二十年,没有替妻子梳过头发,更没有去捋过别的女人的头发。而珺的长发又特别柔软、特别芳香,给善于捕捉细节的长风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
随后他们的接触就更频繁了。有一天,长风邀珺到公园逛逛。珺早早地吃过晚饭,驱车来到县城一家照相馆,找到正在那里等候的长风。长风因为要赶洗照片,好在当晚发给报社,叫珺坐在照相馆的大厅里等他,接着他又埋头看工作人员冲洗照片。这时,珺觉得很委屈,掉头就往家里跑,一路上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冷落过。
等长风把所有的照片冲洗完毕,却发现珺早已不在了。拨打她的手机,她总是不接。后来,长风只好拨打她店铺的电话。珺的女儿说:“妈妈在楼上哭了!”问她是什么原因,那女孩儿说:“都是你给惹的!”
听了这话,长风当即雇辆出租车赶到珺的家。到小镇的时候,长风却忧郁了。因为寡妇门前是非多,长风不好到她家,更何况她早已把店门锁上。长风只好站在马路对面拨打她店铺的电话,可她依然不接。长风看不到珺,可珺却从楼上房间的窗帘缝隙里把长风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看到了长风站在路边的焦急心情,珺非常感动。但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去见他,得让他着急一个晚上。由于没能见到珺,长风只好又回到县城。
第二天傍晚,珺主动打电话给长风,约好晚上七点在公园门口见面。由于公园的林阴小道有点暗,长风扶着珺的肩膀走。珺光滑得流油的肌肤,使长风心头一阵颤动。他们走一阵子,因林间小道蚊子多,珺不走了,可长风的手还扶着她的右肩。这时,珺把她的后背靠近了长风的前胸,靠了好久好久,他们接吻了。那时,长风口的中呼出了浓浓的氨气,珺不在乎,他们在深深地接吻。
过了一个月,农历八月廿五,是珺的生日。珺对长风说:“今天是我的生日,今晚你请客。”
长风说:“好!”
那天上午,珺没有争取长风的意见,就到街上买了一身衣服和一双鞋子,寄在长风办公楼前的店铺里,叫他晚上穿新衣服去吃饭。
下午上班前,长风到店铺拿来衣服,在办公室里试试,果真很合身。长风想,珺是个细心的女人。
珺请了她的女友以及女友的情人,四个人共进晚餐。当珺的女友看见长风时,高兴地对珺说:“全新的,好像换了一个人!这是你的功劳。”
珺是个不幸的女人,算命先生说她要找三个男人,而且还说第三个最疼她。珺十七岁那年读完初中,就再也没读书了。在读初中期间,她一天到晚看琼瑶小说,从小对情感问题看得特别重。十七岁下半年,她就在当地的裁缝店当学徒。
虽然才十七岁,珺可长得人高马大,皮肤格外白晰,两个乳房挺得比谁都高。裁缝师傅是个男的,叫陈新,比她大五岁,按照当今的话说,他长得特别帅。他不仅服装做得好,而且练就了一身武艺,跟他学武术的徒弟可有二三十人呢!
陈新一边教珺学裁缝,一边给珺写情书,他把情书放在珺的抽屉里。那时的珺毕竟年龄还小,不知道陈新在爱恋她。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春天,因朋友送她东西没地方放,珺想暂时放在抽屉里。当珺打开抽屉时,才发现满满一抽屉的情书,原来师傅给她写情书已经半年多了,可自己还蒙在鼓里。
十九岁的年底,陈新正式到珺的家里提亲。可任凭陈新怎么请求,珺的父母就是不答应,陈新跪下求情也无济于事。妈妈对珺说:“你如果嫁到陈家,你就断了这门亲。”
珺不管父母怎么反对,还是决定嫁给陈新。珺说:“你如果不让我嫁到陈家,我就去死!”于是珺的婚礼办得既简单而又草率。为此,珺跟妈妈几年没说话。
婚后,陈新不再做裁缝了,回村当了村书记。由于丈夫忙于村务,家里家外的事儿全落在珺一个人的身上。
珺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跟着丈夫和他的二三十个徒弟学武术。白天除了做三餐饭、喂养鸡鸭以外,还得去种菜。
村里人说起珺的种菜,可笑破肚皮了。珺在娘家从来没干过农活,奶奶又特别疼爱她,连碗筷也很少洗。嫁到陈家后,因为是乡下,农民种菜自己吃,没地方买菜。丈夫村务又忙,珺只好自己扛着锄头,挑着尿桶去种菜了。村里人说,珺走田埂就象山羊走钢丝一样,逗得在田里干活的农民哈哈大笑!好几次珺都差点被村里人笑得跌到下一丘田去了。
为了增加家庭收入,生下儿子后,珺就去开垦果园,种了三十多亩芦柑。没几年时间,眼看芦柑就要丰收了,怀着女儿的珺就挺着肚子,住在果园用土块垒起的简易房子里。至于丈夫一天到晚在村里忙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也无暇顾及。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从不喝酒的丈夫,由于接待镇里来的领导,被逼无奈喝了将近一瓶的啤酒。喝完就倒在村部的客房里不醒人事。等到半夜三更醒来的时候,却发现通讯员阿凤赤裸裸地躺在自己的身边。那时阿凤才十七岁,可他已经二十七岁了。
没想到一个月后,阿凤说她怀孕了。陈新叫她去堕胎,她死都不去。三四个月后,阿凤对陈新说:“你娶不娶我?不娶我就去死!”
阿凤的妈妈也冲到村部来,指手划脚地说:“你娶不娶我家的阿凤?如果不娶,出现什么意外,我就把尸体抬到你家去!”
陈新原来也是个本分人,任职两三年,村里的各项工作都取得了好成绩。镇里包村的干部对陈新说,今年镇里招聘干部的预备人选中,已经有他的名字了,但他没想到会栽在阿凤手里。
被逼无奈的陈新,只好回家把实情告诉老婆。当珺听到丈夫有外遇的消息时,并没有多少紧张,她反而觉得这几年对丈夫的关心不够,自己一天到晚住在山上,丈夫的外遇是自己惹的祸。
珺对丈夫说:“没关系,这事我来为你摆平。”
听了妻子的话,陈新顿时泪如雨下。他紧紧地搂着妻子,说什么也不能把这样美好的家庭拆散。
第二天,珺就去找阿凤,她对阿凤说:“你要多少钱都可以,就是不能跟陈新结婚。”可阿凤死活不答应。
镇里的招干工作正在进行中,阿凤家里的逼婚一阵紧似一阵。阿凤妈妈冲到陈家来,对他们说:“阿凤如果有三长两短,我就把尸体抬到你们家来!”
在阿凤妈妈和阿凤的以死相逼下,又考虑到招干机会来之不易,陈新只好答应同阿凤结婚。陈新想,眼下之计得先跟珺离婚,等把阿凤娶过来,招干也落实了,就把阿凤甩了,然后再与珺复婚。
在商议离婚时,珺说:“我把这几年种芦柑收入的三万块钱拿出来给你,你让两个孩子跟我走。”
陈新说:“那是你赚的钱,你自己带去吧!这事是我对不起你,钱我不能要。”
那年秋季,他们来到法庭办理离婚手续。在领到离婚证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晚餐很简单,只是每人一碗面条。
当天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回到家里,珺依然跟公公、婆婆有说有笑,公公婆婆根本不知道他们离了婚。从商议到离婚,珺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夜间,他们也像以往那样睡在同一张床上,陈新依旧用他那粗大的胳膊给珺当枕头。珺想,我要用百般的爱来回报这几年欠丈夫的情。这一夜,他们过上了一生中最难忘也是最后一次的性生活。
次日早上,珺早早地起来煮饭,像平常那样帮公公、婆婆打好洗脸水。吃饭时,珺跟婆婆说:“我今天要带两个孩子回一趟娘家。”
珺的婆家到娘家大约四公里的路程。路上,珺对孩子们说:“妈妈跟爸爸离婚了,现在我带你们到外婆家去。”
四岁的女儿菲菲说:“妈,你离婚了没关系,我和哥哥养活你。”
听了这话,珺的自行车再也骑不动了,眼泪唰唰地往下流。这是珺知道丈夫有外遇后的第一次流泪。
(未完待续) |